记1月14日看望爷爷奶奶
今天是2023年1月14日，我们一家去看望了爷爷和奶奶。
奶奶术后渐渐地越来越不想吃东西，加上新冠感染，已经又在医院住了很多天了。这是她再次住院后我第一次去看她。
奶奶躺在病床上，脖子上插着输营养的管子，双眼紧闭。
爸爸凑到她跟前，一遍遍喊着：“妈妈，妈妈，儿子来看你了，你醒一醒呀。”
我也凑过去喊着：“奶奶，奶奶，孙子来看你了，你醒一醒呀。”
奶奶都只是转转闭着的眼皮下的眼球，偶尔张张嘴，转动下脖子——看上去也只是在昏睡。
她已经形容枯槁。
大伯和爸爸妈妈在一旁商谈着后事和买墓地的事情。我和老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言不发，时不时呼唤下奶奶。
奶奶还是静静地躺着。房间里只有监护仪的嘀嘀声。
前阵子，爷爷因为奶奶的病忧心如焚，一个人颤颤巍巍来医院看她。回家后就病倒了，也许是染上了新冠，只得卧床。
今天见着爷爷，却见他都从国字脸瘦成了瓜子脸。
爷爷和妈妈说，后事他都和大伯交代了。我听起来，他说的“后事”可能还不止是奶奶的后事，也包括他俩的。因为爷爷说前阵子他甚至都不想吃东西了。
爸爸妈妈连忙劝他别老是想以前的事情，还是要向前看，想得穿一些。
正好外卖小哥到了，送来了爸妈买来的一大袋食物。为了方便操作，都是速食的。
打开冰箱往里面放东西，才发现里面已经塞满了满满一冰箱的食物。
爷爷说，今天孙子和孙媳妇来看他了，明天他就烧蹄髈汤吃。
然后他坐起身，从衣柜里吃力地拿出来一个金线手提包递给我，说这是他和奶奶之前特地去南京路挑的。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拉开拉链，是床上六件套，大红色的，镶着金线，龙凤呈祥。
我都能想象这两个八旬老人一定是手掺着手出入那些百货大厦，跟店员说要买最好看的，给孙子孙媳妇结婚用。他们买到了最好看的，但是拎着很沉，走出去没几步可能就得要找个长凳歇歇脚。
没等我谢过爷爷，他又从衣柜的另一处找出来两个大红包递给我和老婆。他说：“本来想结婚的时候给你们的，但现在我和你奶奶也这样了，先给你们吧。你们要好好的！”
红包的封面上写着百年好合的烫金字，下面是大大的红双喜，最底下是被心形花环环绕的两个面对面接吻的小人。
我一时不知怎么办，转头看了看妈妈，她说既然爷爷奶奶给了就收下吧。于是我艰难地道了谢。
最后我想起大伯跟我爸妈说，爷爷说要买块墓地，用他们老两口攒下的钱就行。以前爷爷坚决不肯在活着的时候置办墓地，当年一两万的墓地，现在翻十倍也不一定打得住了。
这让我想起来当年爷爷奶奶老宅拆迁的事。那会儿小辈建议把家里其他几口人的户口都迁过去，在按人头补偿拆迁款的政策下，家里就能极大改善经济状况。但这个主意被爷爷严词拒绝了。他说，再怎么样也不能敲国家的竹杠。
如此正直无私，要现在的人看来，这简直傻透顶了。我猜测如今打算置办墓地的钱可能也就是当年攒下的为数不多的拆迁款。
但我觉着他做得对，这简直太酷了。我心里面可骄傲了。爷爷奶奶是真正的好人。现在这个时代，有钱人太多了，但好人实在太少了。
回家后我的情绪还有些难以自已，因为我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爷爷奶奶。
我对他们最深刻的记忆就只有小时候他们每两周来我们家一次。奶奶给我做好吃的红烧肉和鸡汤。我和爷爷下象棋，怎么都赢不过他。吃饭的时候，爷爷会倒浅浅一杯底白酒下饭，奶奶会不住地给我夹菜叫我多吃点，好长壮点。
其他的印象可能就都是奶奶两次患癌的事了。
尽管也经常见面，但我和爷爷奶奶从没好好地谈谈话。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唯一的不同是，以前是他们来，现在是我们去。
等我们想起来要常常去了，他们也开始逐渐去了。